“真的是玉兒的字跡,有他的消息了?”嶽守年看到了梁文景拿出的書據,拿過來細細端詳後,略顯憔悴的臉上才顯出幾分驚喜之色。與嶽家父女說明了一番,梁文景點頭微笑:“正是,這一個多月來,蒼雲城內也沒有公布秦玉的後續處置,再加上吳家這段時間內又亂成了一鍋粥,若非他真的安全,梁某也不敢貿然上門。”嶽守年一個月前雖說曾經收到過秦玉送回來的信,但之後一直沒有聯係,不知道他後續如何,心中始終有一層憂慮放不下,如今見到梁文景拿出的鶴雲莊字據,才又稍有寬心。梁文景急忙做了個請的姿勢:“嶽將軍,這蒼雲城將有大變,到時候大戰一開波及非同小可,秦玉秦公子讓我來相請嶽將軍和大小姐,去一處安全地方躲避。”嶽守年與女兒嶽冰瀾相視一眼,輕紗覆麵紫袍在身的嶽冰瀾明眸閃動:“既有大事,那有勞梁先生提醒了。”梁文景見目的已經達到,不動聲色的眼裡閃過一絲得意,隻是麵上絲毫不顯依舊彬彬有禮。嶽守年快速安排好了下人各自躲避,畢竟宗門相爭,朝廷官員進行躲避也在便宜行事的範圍內,嶽冰瀾也吩咐了府內事宜,隨後拿上了那柄始終未曾出鞘的劍在手,父女兩人就隨梁文景步上了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馬車並驅,嶽冰瀾透過車簾望見馬車周遭都是策馬環侍的白衣女護衛,而車馬前方又有一輛馬車引路,那自然是梁文景的座駕。梁家為五大家之一,在此時出入蒼雲城自是無阻,不一會兒就行走在了蒼雲城外的官道上。雖然看上去已經是安全了,但此時天上重雲深鎖,嶽冰瀾遙遙而望,極目所見,天象已經隱隱有一觸即發之勢,這是高手聚集於某處神通所至,確實是大戰將發之兆。黑龍衛和金風盟……這兩個名稱對於修行回生道的嶽冰瀾來說自是如雷貫耳,幾十年來已經不見這般氣象,如今金風盟竟然要在蒼州地界很可能與帝之下都的人交戰,嶽冰瀾回望了一眼父親,也確是感到一絲慶幸。馬車在官道上一路向南,沿途所經城鎮越來越遠,道路也越顯狹長逼仄,嶽冰瀾繡眉微動,暗道:“奇怪,這段路線似乎……”嶽冰瀾並非第一次來蒼州,她在父親調任的數年前就曾經為了采材料製作誦佛念珠遊曆過蒼州地界,順道尋訪當時還渺無音訊的秦玉父子消息,如今馬車行進的這段路,她記得,如果再往前三五百裡路,那將通往一片區亂石叢生的險山,中間是絕對沒有任何人聚居村鎮的,更彆說宅邸了。雖然不知道鶴雲莊位居何處,但嶽冰瀾的直覺告訴她,如此之大的組織,不該存在於那樣的窮山惡水裡。“這條路通往什麼地方?”嶽冰瀾以手撥簾,向著屋外策馬跟隨的白衣女侍衛詢問。 白衣女侍衛連眼神也沒有稍移一下,隨口應付的口氣答道:“通往一處僻靜的宅子,不為大戰波及,嶽小姐無須憂慮。”然而越是如此,嶽冰瀾心中不安更增:“到那裡還有多遠?”“不到八百裡。”“八百裡……”嶽冰瀾又回望了父親一眼。嶽守年也留意到了女兒神色有異,關切道:“冰兒,怎麼了?”嶽冰瀾越想越是不安,這白衣護衛的態度完全不像是護送,倒像是在押送。她悄然握緊了手上這柄一直未曾出鞘的劍,在像是經過了一番天人交戰後,與父親的眼神對上。嶽守年雖然修為有限,但畢竟是沙場之將,女兒的眼神變化讓他瞬間就意識到了周圍情況不對,也點頭表示領會。嶽冰瀾撥開車簾:“幾位護衛一路有勞,如今已離蒼雲城遠了,不如就讓我父女二人自行前往,我自己一人,也可家父禦風而行。”然而果然不出嶽冰瀾所料,回答的聲音已經從前方馬車傳出,是梁文景的聲音。“嶽小姐不必心急,四周大路險惡難測,總要到了才算平安無事,秦公子自在那裡等候。”嶽冰瀾知道,如今顯然已經不可能光靠說的讓他們主動放人下車了。她驟然間銀牙吸噓吐納。“走!”一把抓住父親嶽守年袖下的護腕,嶽冰瀾不再猶豫,反手紫袖一掌運起靈氣擊在馬車後方,後壁登時在青碧色靈氣下破碎!兩道人影從馬車後躍出,然而馬上就反應過來的八位白羽衛動得同樣極為迅速,靈氣繞劍出鞘,八道倩影此刻整齊劃一地組成了劍網,開始向著空中遁逃的嶽家父女包圍。這幾個白羽衛個個實力不俗,每一個竟然都擁有升陽階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實力,結陣之下,靈氣包圍更是密如天羅地網,嶽冰瀾帶著父親乘風而走,周圍四方卻已被白影電光覆蓋,銳光照遍之下,嶽冰瀾手中劍鞘撥掠,卻如同撞上了銅牆鐵壁,完全無法突破。“嘖……”無奈之下,再飛下去隻會撞上劍光及身,嶽冰瀾隻能拉著父親嶽守年回身收劍,翩然落地。而八名白羽衛已經個個劍光如虹,圍在了嶽冰瀾周身。梁文景也從半空中悠悠落在包圍陣外,神情淡漠地道:“嶽姑娘,何必如此大動刀兵呢?梁某可以保證,你們到了之後一定能見到秦公子。”嶽冰瀾拿劍在手,護在父親身前,鳳眸裡警惕十足:“也許吧,但你們若是真心護送,又怎麼會以劍陣相阻,誰能保證你不會拿我父女二人為要挾?”梁文景聞言,也是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俗話說以和為貴,我鶴雲莊若非不得已,也不願意動此手段,嶽小姐,梁某再問一遍,願不願意就此跟梁某走?”嶽守年此時則是義正辭嚴,全無懼色,公然道:“閣下既然口口聲聲都說是秦玉相邀,那就讓他自己來請,我父女二人不見到秦玉是斷然不信的。”他言如斬釘截鐵,胡須之下的衣袍領內,露出了甲胄之影,這是他作為武將的自覺習慣。梁文景見此,也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嶽將軍寬袍之下,還暗藏甲胄在身,看來始終是對梁某不信任啊……沒辦法了。”他也隻是袖中抬起了手,拇指與食指間撚住了一枚極小的紅丸,用極輕的力道捏了一下。僅僅是這一捏,嶽守年原本平安無事的臉上頓時劇變,沒有任何征兆地吐出一口鮮紅之血來。血如湧泉,嶽冰瀾被這滿目的血給震得瞳孔陡然劇震,像是被極大的刺激直透心神,整個人都恍若失神般。這鮮紅一幕中,她腦海裡似乎閃過一幕幕難以言說的影像,刀光,劍影,屍山,血海……直到父親身子頹然而倒,她才像是回過神來,失聲哭道:“爹!!!”她慌忙扶住嶽守年後背,回神後的理智令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以另一隻手劍指運起回生道,靈氣點向父親額頭,試圖救回,但青色靈氣及身,嶽冰瀾卻瞳中再震:“這……這是……”她一運起回生道,發現嶽守年吐血後的臉龐之上,布滿了鮮紅色的詭異血紋,幾乎爬滿了整張臉,望之令人畏怖。“吞心控神散,從你父親拿了那封書據開始,就已經中了毒,他修行淺薄,毒性蔓延更快,嶽姑娘就算精通回生道,想來要救治也非易事,怎麼樣?趁令尊還有得救,束手就擒吧。”梁文景手捏著那顆紅丸,神情帶著居高臨下的施舍意味。嶽冰瀾看著手中靈氣所指向父親那張毒紋滿布的臉,淒然之下,也明白確如梁文景所言,她不知道這吞心控神散是什麼名堂,但以她回生道的學識來判斷,毒性已經深入靈泉,臉部才會浮現毒紋,除了專門的解藥以外,沒有任何解決之法。而剛剛吐了一大口血的嶽守年撐著一口血氣,以武將的血勇艱難咬著牙盯著梁文景:“梁文景,你想用我父女二人來要挾玉兒?”梁文景悠然道:“不是要挾,是以防萬一。”嶽守年滲血的嘴哈哈長笑,即使氣息不繼,也不影響他笑得狂縱放達。“哈哈哈……嶽某雖然資質庸碌,但也不是受人要挾之輩,冰兒,你不用管我,快逃!!”他長笑未罷,竟在突然之間猛然舉掌自擊心口,轟然炸裂之聲響徹腦門。梁文景“哦”了一聲,似是對他此舉略感訝異:“竟然自我了斷啊。”“爹!!!!“隨著嶽守年一口血再噴而出,嶽冰瀾的痛呼聲響徹天際。而下一刻,是更加霸烈的一聲怒吼蓋過了嶽冰瀾的聲音。“梁文景!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