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厲暮雲不在身邊，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但他還是沒由來地感到心裡一陣蕭索。不過還沒等榻上暗香消散，門外一陣咚咚敲門響就驚醒了秦玉的悠悠思緒。他起身打開門，正是嶽凝珂。嶽凝珂見了秦玉開門，第一時間就是望他房間裡四處張望，兩顆眸子不住亂轉。“怎麼？我房裡有賊？”秦玉想到昨夜的事情，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該不會是被嶽凝珂察覺出了什麼，於是強自鎮定問道。嶽凝珂看了一圈，蹙眉道：“奇怪，你房間好像也沒多什麼東西啊……難道是我聽錯了？”“你昨晚聽到什麼了？”秦玉一把將嶽凝珂拉進房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像做賊一般問道。嶽凝珂很自然地回答：“就聽見你那房間裡有搬重東西的木頭響聲啊，感覺像把什麼搬到**一樣，還有女人的聲音，你半夜叫丫鬟進屋了？”秦玉連忙擺手：“沒有沒有！這是我在練功！練功！”嶽凝珂皺起眉頭，叉起腰來：“喂，我是不懂靈氣，但什麼修行還能讓女的對你又罵又叫的？”秦玉急中生智，周身立刻運起《萬象潛龍訣》裡的水訣，臉部**漾陣陣水紋，開口道：“我昨晚是在練千斤墜和喬裝易容，所以你聽到的是我的聲音。”他一出口，竟然是個女聲。這和當初厲暮雲化身成丁靜的法子異曲同工，都是利用水訣之妙改變形容聲音，當然並不是真的變成了女的，隻是在彆人所見所聞中，造成了如此假象。這也是昨晚和厲暮雲荒唐了一場後他自己所進一步掌握的體悟。嶽凝珂心思自來純然，一聽秦玉發出女聲，也是瞪圓了眼睛，驚訝之餘再無他慮：“還真的能這樣啊？”“小把戲罷了，對打架幫助不大。”秦玉看她終於收起了懷疑的眼神，才有些故作輕鬆地答了一句。嶽凝珂自來萬事不縈於懷，頓時就將剛剛的事拋到了腦後，隨即她眼裡又閃過一絲偷偷的狡黠，朝勾勾手：“哎，對了，今天一大早我起來，去找那個老太婆，你猜我看到什麼了？”“什麼？”秦玉眉梢微挑，保持鎮靜，一邊輕輕湊過去。嶽凝珂一副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之秘一樣的神情，附到秦玉耳邊輕道：“我看到啊，她好像比昨天更年輕，更漂亮了一些。”秦玉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嘴上卻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也不奇怪啊，這老人家你也看到了，神通廣大駐顏有術，就算變年輕了也沒什麼好稀奇的。”“哦……”嶽凝珂果然也沒有深究，隻是托腮嘀咕著：“也是，她長這麼好看，難怪你會看上她……”這話說得秦玉差點沒繃住身子陡然一垮，沒好氣道：“你在胡說什麼鬼？” 嶽凝珂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他不斷轉圈：“不是嗎？那天找到姐姐的時候，被一個太白劍院的老頭子攪了局，你們和他打著打著就親起來了，不是一對是什麼？”她心思澄明，不含任何吃醋之念，因此說得也極其直白。秦玉險些以為是自己昨晚的事暴露了，暗中鬆了一口氣之餘，見她眸中粲然，確實不含任何邪念，也隻好解釋道：“那是她自己硬親過來的，我有什麼辦法？”“真的？”嶽凝珂眨著眼湊近。“頂真。”……打發走了嶽凝珂之後，秦玉就轉身走向了地下暗室。自那一次給霍瑤仙解了咒毒後，她就一直處於沉睡的狀態，當秦玉進到暗室之中查看時，她臉上那火毒紅斑已經幾乎全都消褪了，隻留下眉心一點紅斑，宛若朱砂之痣。他不知道等霍瑤仙醒後會怎麼樣，這來自極樂明妃宮的兩道咒術，讓他沒有緣由地招惹了兩段孽緣，也不知往後是福是禍。秦玉坐在榻上凝視這副隻有靜下來時，才能依稀窺見一點當初嶽冰瀾影子的絕世玉容，現在再看時，心思不免又複雜了許多。厲暮雲施展的“親思訣”，讓他和霍瑤仙心神相連，化解了紊亂的心神的同時，他也看到了霍瑤仙的前塵往事。從被戰火禍害的孤兒，再到拜入殺禪院，日複一日地接受地獄式修煉，終日與殺戮為伍，最後當她以百損劍走到了殺戮儘頭，含恨而終，這一生走馬觀花的經曆，讓秦玉當時也生出了無限感觸，以至於忍不住在心神交彙時，被她的孤獨心中一動，最終牽了她的手。如今想來恍如一夢，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記得，等到她醒來後還會不會對自己喊打喊殺？這一切都難說得很。秦玉轉身起榻，準備離開暗室。“秦玉。”一聲輕柔柔的呼喚聲讓秦玉剛準備邁出的步子止住了。他在聽到這聲音的第一反應是心中一**，這語氣輕得不像是這幾日殺氣騰騰的霍瑤仙。秦玉驀然回首，卻見霍瑤仙已經坐起，雖是一身紅裳，但已沒了先前幾乎化為實質的殺氣，她望向秦玉的眼裡，也宛如清湖平波，漣漣微動，全不見半點殺氣。“你……”秦玉察覺出了她眼神有異，這眼波流轉間他幾乎產生了對方又變回了嶽冰瀾的錯覺，隻是她盈盈笑眼裡，眼角眉梢處流**的一絲不羈之意才分明提醒著自己，在朝著他眉清笑淺的是霍瑤仙。霍瑤仙看秦玉的眼裡渾然沒了之前針鋒相對的殺氣，反而眸光似水，越望越有一絲迷戀柔情。“你用了什麼法子救我？讓我做了很長的夢。”秦玉見到對方第一句終於不再劍拔弩張，也主動走向她：“是那個白發老前輩救的你，你要謝就謝她去，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霍瑤仙隻淡淡看了一眼自己雙手，隨後又眸子定睛瞧向秦玉，情意綿綿如絲：“是嗎？可是我做的那個關於你的夢，就像是真的一樣。”秦玉知道自己心神與她相連，她會在心神所見中見到自己也不足為奇，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是嗎？夢到什麼了？”霍瑤仙現在身子不過剛好能勉力支撐，說話聲也帶著幽幽****的空靈之氣，眼裡仿佛也充滿了回味之意：“我夢到了你不是一個流落江湖的小子，而是一個曾經縱橫天下的大高手，一路上所當者破，遇神殺神，氣度橫絕一時，實在是讓人難忘得很……”秦玉的神情瞬間凝固，連呼吸都靜止了。厲暮雲用的「親思訣」竟然神妙到如此地步，與她心神相連不光自己能看到她的過去，居然她也能看到自己的心神深處，連自己從未對人言明的前塵往事也看到了？霍瑤仙的話音裡充滿了餘韻未絕的癡意：“最後死在了山巔之上，真是轟轟烈烈的一生，你還有這樣的過去嗎？”秦玉默然不語，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窺到前世之奧。霍瑤仙挪到了床榻邊緣，勉強站起身來，這回輕輕抬起素手，不再有象征著殺念的血霧隨身，她抬眼望著秦玉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撫摸著他的側臉：“你知道嗎？在看了你的前世往事後，我發現，我心裡有一塊東西開始填上了，你這人，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了。”如果是彆人說出洞悉自己前世之秘的話，秦玉已經毫不猶豫出手了，但對麵是霍瑤仙，這個昨夜才和自己心神交彙，又從生死一線裡爬回來的人，到了這種地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又能怨誰呢？秦玉靜靜站立，任由她輕撫著自己的臉頰，那動作裡沒有半點殺念，他淡淡歎了句：“你看到了多少？”霍瑤仙媚然一笑：“你看到了我多少？”“走馬觀花，同悲共喜。”秦玉如實說了當時的感受。“我也一樣，我現在算是知道，你當初那份殺氣是從哪來的了，原來是同道中人。”霍瑤仙越說著，聲氣越輕，眼神也越發依戀。秦玉還要再說，卻被她的一雙柔荑挽住了後頸，整副身子都貼上了三分，她那一副絕豔之容離自己前所未有的近。霍瑤仙舌尖輕舔一下上唇，露出了滿是侵略性的笑：“殺禪院有條鐵則，不動情則已，一動則要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可惜自從祖師以後，代代都是斷情絕義之人，我本來也該是這樣的，可現在，我卻有了一個看上的人。”然後還不等秦玉回話，她就像是宣示主權一樣吻了上來。這吻來的突然，秦玉雖然一開始也略顯驚訝，但也沒有拒絕，反而漸漸地在眼神相對中，雙手也回抱住了她紅袍下的細腰。情之所至，順其自然。直到霍瑤仙因為丹毒初褪，身體因為氣力不繼而主動分開結束了長吻，秦玉望著她，才不禁莞爾而笑：“你們殺禪院的人殺人乾脆，表達感情也這麼直白嗎？”霍瑤仙也唇起淩波，笑靨生輝：“當然，你這個禦天劍的前主人，大英雄難道怕了？”“不怕。”秦玉被她這一提，心中也湧起了良久未曾浮現的豪氣，眼神中再度露出廓清萬裡的自信：“不過咱們得說好，這事情你知我知，可不能讓第三人知曉。”霍瑤仙雖然並不是轉世重生，而是返老還童，但也明白秦玉的意思，當即心領神會，笑盈盈地用手指挑著秦玉下巴，口氣像是調情又像是在挑釁：“看在你為我儘心儘力的份上，我就答應你，不過，我也先說好，我雖然喜歡你，但要我今後完全不殺人，卻是死都做不到的。”就知道她這樣的人本性難移，秦玉對於她會如此提出也在意料之中，於是伸出抓住她的手，也毫不避忌的眼神相對：“那好，以後我讓你殺你才殺，隻要你答應我，我一定讓你殺個痛快。”一對上眼神，其實霍瑤仙心裡已有答應之意，但嘴上卻還忍不住半是挑釁地來了句：“那要是不答應呢？”這情態分明已帶著幾分撒嬌。秦玉微微一笑，隻朝著她鬢發幽香間耳語了幾句，霍瑤仙瞬間頰上飛紅鋪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