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樂譜?”秦玉當初吹得厲暮雲動情後本想著這石簫必有機竅,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依靠音律而動,幾首簫音音律反複奏響之下,石簫音律灌入自己腦中的內容,竟然是一幕幕以靈氣編製而成的樂譜,以及一行字樣。“若有能解石簫者,當為吾千古知音,此書為吾畢生精要所在,望吾友珍之重之,玉靈散人蕭紅鯉留。”而當秦玉內觀著藏入神石裡的這一幕幕樂譜,首當其衝的便是四個醒目大字:“忘情心籟?”這是林老夫人的師傅玉靈散人留下的東西?秦玉接著往下默念:“此譜若要奏得形神兼備,首重忘情,然忘情並非無情,須得有情,先有情使能忘情,忘情方能高情,如此身合大道,以心動樂,以樂駕馭天地萬物……”他還未開始習練,光是這段前言,就已經頗為慨歎。無怪當年大慈佛母橫行天下,也要在這蕭紅鯉論道後铩羽而歸,她身無靈氣,僅僅憑借對樂道的超凡理解,竟然另辟蹊徑,開創了一條迥異於世間絕大部分修行者的修行路線。這《忘情心籟》非同小可,即使是他兩世見識非同尋常,也沒辦法在刻印在神石裡後立即參悟,顯然需要一段時間才行。能給他這種感覺的,基本上都是絕頂功法。世間觀察靈氣強弱,大多數都是依靠靈氣聚於雙目,形成靈感而生感應,從而判斷對手的修為程度。但這門奇特的功法不一樣,它是靠聽,而且是如同聽風聲雨聲一樣,去聽人身體內靈氣流動的軌跡,看與聽雖然貌似差彆不大,但真正做起來卻是難度相差不可以道裡計。因為人身本就精巧,靈氣流動之聲若是隨身流動或者依神通放出還好,如果隻是平時安然自行在體內運轉,隨魂種,隨日輪而動,那要聽起來實在是千難萬難了。以常理而論,如果修行日輪轉數越高,對於修行相差過大的對手來說,自然是可以動念間就聽到對方體內靈氣流動,但那是建立在自己靈氣雄厚遠超對方的基礎上的,如果是相差不大,甚至是同級的對手,那要憑聽覺聽到對方體內的靈氣流動,那簡直癡人說夢。然而這《忘情心籟》卻似乎另有彆法,可以讓人掌握聽人籟,聽地籟,甚至聽天籟……如果可以做到這點,那麼對敵自然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對方靈氣流動節奏散亂,甚至納入自己的節奏裡,取勝更在談笑之間。秦玉緩緩睜開雙眼,長歎了一聲:“如此奇人,不能相見論道一番確實可惜啊。”他將石簫放在懷裡,走出艙門時,厲暮雲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門檻,兩人幾乎撞上。“你和那個女帝去了什麼地方?”她森然問道。秦玉也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就乾脆回答道:“她也知道了我那石簫的事,我和她好說歹說,她才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厲暮雲瞬間聲音高了幾度:“她知道你吹動石簫的事了?”她突然之間的反應,秦玉完全可以理解,對於現在的厲暮雲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不能讓霜淩月這個未來大敵,得知自己其實身中「顛倒無明」,因此實力恢複才緩慢的事實,如果讓對方知道了這個秘密,那也許是比死還難受的一件事。秦玉歎息著安慰道:“放心吧,她隻通過水脈聽到了我吹出的音律,應該是沒有發現你當時的異樣的。”厲暮雲陡然睜開已經那雙星芒狀的眸子,死死盯著秦玉,與他眼神相對,半晌才恨恨退下,遁入甲板之下。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和她關係什麼時候能好轉一些……秦玉也無可奈何地走到了霍瑤仙所在船艙,經過這幾天潛心修煉,她的日輪階轉數已經突破了十五萬轉,一把插在地上的百損劍已經變得透明如琉璃,當他進入艙中時,霍瑤仙也已經運轉日輪完畢。見到秦玉時,她展顏而笑的神態裡比之前更多帶了幾分溫婉靜雅的氣質,沒有刻意變化而自然生成,反而和修煉《天地交征陰陽明玉功》之前的妖媚氣質越發大相徑庭。“明天城裡就要熱鬨了,你倒是還是一樣的閒。”秦玉明白,她因為和霜淩月的那次相遇,讓她加快了修煉速度,如今氣質的改變,正是修煉有成的證明,他也歎道:“說是這麼說,但這七日之內我還是得想辦法去把天神宗的妙樂天女像給弄過來才行,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今要在千佛大會之內,找到已經很可能被天神宗拿來陪供的妙樂天女像,就意味著可能要被天神宗的人給發現,他們的「賜福」力量古怪得很,上次在明蓮寺大門口見到的那群僧人實在是讓他印象深刻,如果準備不充足,那說不定就要麵對一堆不知根底的高手圍毆。霍瑤仙卻是柔柔依在他身旁,低聲語道:“那群和尚的賜福古怪得很,我想了好幾天,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凝珂的拳腳可以對付他們,我的百損劍卻不行。”這「賜福」來自全然不屬於此世的力量,更是迥異於霍瑤仙修行的靈氣體係,她想不通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秦玉也不好與她直接解釋,隻好順手摟著她寬慰道:“也許是他們修煉的一種功法,能自與兵刃相抗,但凝珂的拳法剛好不以靈氣而動,而以神意驅使蠻力,恰好正中要害也說不定。”霍瑤仙聽罷略一沉吟,卻又忽而抬眸盯向他:“下次你要對付那群和尚,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叫上我。”“怎麼?要報一箭之仇?”秦玉笑著挑起她粉玉雕琢的下顎。霍瑤仙眼成彎月,幾乎閉合的眼睫間卻是一絲血光驟閃而逝:“不,我想殺人了。”她像一隻貓一樣,說罷就伏在秦玉懷裡,用那一頭柔順烏發輕輕摩挲他的胸膛,喃喃癡道:“我現在殺氣隱藏得越好,憋得卻越難受,本來要殺的和尚沒殺成,要不……我拿外頭的百劍堂那幾個來試試劍好不好?”說著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但她現在的表情神態,卻比之前都更加溫順柔媚。她始終本性都未改變,這是秦玉再明白不過的,哪怕已經與自己有了情緣,也有了嶽凝珂這樣的牽絆,但要她完全改掉嗜殺這個毛病,仍然是近乎於不可能的一件事。秦玉直接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直直盯著她的瞳眸,堅決道:“你真要殺人,也不該是現在,再忍忍一兩天。”霍瑤仙裙下兩腿反夾住秦玉後腰,眼神裡瞬間帶上了幾分渴求的勾人之意:“那就要看你有沒有更好的東西了。”秦玉幾乎是當機立斷地就堵住了她的嘴,極其直接和霸道,但霍瑤仙偏偏吃的就是這一套。艙中紅鸞倚笑,不覺幾個時辰倏然而過。當秦玉從她的懷中鑽出榻上時,外頭已近傍晚。說來也是奇怪,當秦玉略帶著調情與幾分寵溺在她酣然安眠的點唇上輕啄一下時,他意外的發現,有什麼東西似乎從她嘴裡流了進去。那是……金色的氣息?這氣息他認得,是吸收了那尊黑繩明尊金像後,產生的金氣流動,隻是他沒想到這股金氣居然會因為和霍瑤仙的聯係而產生這種變化,再看那根隻有他能看見的無形之弦,已然因此一絲金氣的流入而變成了金色。“瑤仙?瑤仙?”秦玉還不知道這種變化用意何在,出於擔心就輕輕呼喚了幾聲霍瑤仙。霍瑤仙作為日輪階高手,即使酣睡之中,遇見了一點外界觸動就自然而醒轉,眉眼朦朧間瞥見是秦玉在呼喚,本能間因為被吵醒的殺意頓時煙消雲散,繼續覆上一層迷離:“嗯……怎麼了?”見她應答氣息無礙,麵色也無變化,秦玉就暫時放下了心。出得船艙後,秦玉詢問成不凡等人法壇布置的事情,明天就是萬眾矚目的千佛大會,法壇和祭拜三牲這些都已經準備完畢,成不凡也花重金特意找來了一幫做法事的僧人。秦玉見這這幫和尚一身褐衣,與普智法照等人的僧袍都有所不同,便也有些好奇:“各位大師是天神宗的僧人?”為首的一位褐衣老僧合十道:“正是,貧僧法號濟清,是明蓮寺中的法事弟子。”“我見普智大師身穿黑衣,諸位卻是褐衣,有何講究啊?”濟清答道:“普智師叔是寺中方丈親傳,佛法精深,能蒙得賜福的高僧,故而是黑色僧袍,我輩佛法尚淺,自然是褐色。”秦玉微微點頭,再問道:“原來如此,那麼我若是要讓貴寺僧人來操持法事,是不是更能令我叔父在天之靈往生呢?”濟清低頭回答:“施主所言不假,但千佛大會非同小可,寺中黑衣僧人有限,儘都聚集在靈明台上拜獻佛祖,恐怕是沒有分身餘暇的,貧僧雖然佛法低微,但也懂些寺中經文,自能幫助施主。”果然他們都在靈明台啊……既然都說到了這份上,秦玉也沒有再多問,就讓手下招待這幫僧人,吩咐好後續事宜。然後,時間就來到了水陸大會正式開始的一日。由於天王廟的法壇排場擺得很大,各色幡杆高聳招搖,廟外自然也聚集了許多百姓,雖然遠不能與聚集向靈明台的人潮相比,但也是往常天王廟不會有的盛景。秦玉此刻和霍瑤仙以及嶽凝珂站在法壇外,看著聲聲佛號在一眾褐衣和尚端坐中響起,那一尊神龕上的大月尊菩薩像,也在莊嚴氣氛中,周身冒著似有若無的極淡金光。這就是願力所聚產生的奇象,而在那天王廟圍牆之外天際遠處,秦玉更看到一團白光隱隱如朝陽從城中升起,耀眼非凡,與之相比,自己這座天王廟的光景實在是微不足道。那是千佛大會中心,靈明台。而在眼中如此奇景之下,秦玉看向其他人的神態,無論成不凡他們還是霍瑤仙兩女,甚至百姓都像是完全看不到那團白光一樣,難道隻有自己能看到?正當秦玉為這奇景暗自心驚時,天王廟外的百姓裡一道刺耳不合時宜的聲音,還是來了。“嗬,這天王廟也來辦法事啊。”來的不是彆人。正是之前秦玉偶然遇見的宋四海他們的對頭,尹家。第一天就來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