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頁,便是此前做過的,腦乾誘發電位的檢查報告。
“莫雷蒂教授,你忽略了這一份報告。”
腦乾誘發電位?
莫雷蒂看了過去。
一開始她還有些納悶。
畢竟,這份報告她早先就看過,沒有什麼特彆的指征。
然而當此時她再度看去,結合如今彭月嬌的身體情況,她的眸子突然收縮,臉色也是逐漸煞白!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有些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道:“許醫生說的沒錯,不能用他克莫司……我的方案是將病人往火坑裡推。”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們一臉懵逼。
賴光圳、範鑫等人也是麵麵相覷。
什麼情況?
前一刻還在激烈討論,怎麼莫雷蒂教授突然就啞火了!
很快,眾人就意識到了問題出在腦乾誘發電位的檢查報告上!
然而當他們仔細查看,表情卻逐漸有些尷尬了。
想要瞬間領悟這份報告代表的意義,其實也是有門檻的。
莫雷蒂能立馬看懂,但其餘人就沒這麼簡單了。
賴光圳瞅了幾眼,乾咳一聲道:“許醫生,莫雷蒂教授的方案對病人的腦乾有影響?”
畢竟是他的主場,也不怕丟臉,直接就開口詢問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不論是許秋,還是莫雷蒂,在賴光圳的心裡都屬於超過他的“前輩”級人物了。
向這兩位開口求解,並不丟人。
相反,若是麵對的換成是範鑫,賴光圳是死也不會開這個口的。
“是。”
而許秋也並未賣關子,給出了一個乾脆的答案。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解釋,沉默許久的莫雷蒂卻先開口了。
後者臉上帶著有些慚愧的笑容,道:“病人的腦乾誘發電位檢查報告顯示——P40波潛伏期延長15ms,這提示抗體攻擊延髓排尿中樞。
“如果此時按照我的方案停了利妥昔單抗,換成了他克莫司‘三聯抗排斥’,那恐怕病人會在短時間內迅速爆發腦乾炎症。
“而後果,很有可能是呼吸衰竭……且根本沒有多少搶救機會!”
聽到這個解釋,所有人的臉色都跟著變了。
腦乾向來是禁區。
不管是外傷,還是炎症,乃至於腦疝的擠壓,各種輕微的刺激,都可能致死。
如果引發彭月嬌的腦乾炎症,恐怕就不是單純肌肉萎縮的事情了,等來的絕對是死局!
莫雷蒂心有餘悸,道:“因而,采用‘三聯抗排斥’的風險,其實比我預估的要高很多……是我考慮得不夠全麵。”
隻能說,幸好有許秋在。
否則的話,她這位國際權威教授可能就要在協和這裡馬失前蹄了。
“那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會議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秋也沒有開口,他依舊在思索對策。
若此處是臨醫,臨醫的醫生自知能力不足,可能都放棄思考,等著許秋想辦法了。
但這裡是協和……能來到這裡的都是精英,更何況在場的起碼都是主任醫師,全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自然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莫雷蒂之後,又有人起身。
這次,就是協和自己這邊的ICU主任趙哲了。
趙哲在許秋的點撥之後,同樣也沉下心來,重新翻看彭月嬌的病曆。
不過時間倉促,他隻能粗略看一遍,重點挑與自己有關的、能看懂的數據查看。
這一看,還真就發現了一些問題。
此時,趙哲開口,道:“莫雷蒂教授的做法,其實更偏向於‘保手’,企圖最小化損失,保住頸七神經根的同時,對抗免疫排斥。
“但我覺得,病人的身體已經不容許慢慢權衡利弊了!
“她的心率一度超過120次每分鐘,體溫最高時也達到了38攝氏度,CRP正常但IL-6高達90pg/mL……
“如果所料不差,若是再不加以控製,恐怕病人就要爆發細胞因子風暴了!”
“細胞因子風暴”這個名詞一出,在場很多人表情都沉重了起來。
所謂細胞因子風暴,是指在劇烈刺激,比如感染下,體內產生大量細胞因子,這些細胞因子與免疫係統開始對機體進行無差彆攻擊,從而導致全身性炎症反應。
輕則出現全身症狀。
重則多器官衰竭。
說白了,就是免疫應答失控!
若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其凶險程度,一點也不亞於腦乾炎症!
此時,趙哲也給出他的想法,道:“我建議,此時就不必再考慮病人已經出現明顯移植排斥的右臂了。
“直接做截肢手術,以保命為主!”
目前,移植排斥主要發生在做頸七互換術的右臂。
在這種排斥還沒有造成更大範圍的影響之前,果斷截肢,自然就能控製住!
當然……
並不是截肢了,就不存在移植排斥了。
因而趙哲仍有進一步的方案。
他一一給出對症:“首先,繼續用利妥昔單抗,以維持B細胞清除;“在這個基礎上,還必須加用托珠單抗,阻斷可能到來的炎症風暴……”
趙哲條理清晰。
他的方案與策略,算是重症醫學科最典型的思維了。
甭管這那,最重要的就是把命保下來。
腳疼?
截肢!先把命保下來!
手指疼?
截!
膝蓋疼?
截!
總之,小命最重要。
但還彆說,放在彭月嬌身上,這種思維卻格外地適用。
如今“保手”已經很難了,主動退讓一步,把命給留住,這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然而儘管如此,很多人的表情卻是更加凝重了。
如果彭月嬌隻是普通病人,那他們沒什麼可猶豫了。
肯定是穩妥為主。
但重點在於……
彭月嬌還是頸七互換術的首例病人!
現在,全球無數人等著看她的右臂,想要看頸七互換術術後的恢複效果。
結果現在直接截肢……
這恐怕會給沃森他們留下一個大把柄,屆時這絕對會成為黴國神外年會攻訐許秋、質疑頸七互換術的借口!
這個代價,在場幾乎沒有人能夠承受!
趙哲此時也猛地想起來彭月嬌的特殊身份,也是突然沉默了。
當病人的手不隻是關係到他以後的生活質量,還關乎一個術式的成敗,乃至於一個行業在全球學術界的地位……那意義就已經截然不同了。
此時也不可能再用單一的價值觀去衡量兩者利弊。
“許醫生,要不要截肢?”
打破沉默的依舊是莫雷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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