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移步到了溝沿，往深溝中探看。他們看見黃鉞仰麵躺在深處。骷髏的頭骨在黃鉞臉上晃動著，從頸子下流出的糞便黏糊糊地往黃鉞的嘴巴裡流淌。一個沒有頭顱的骨架卻從一旁翻轉了身子。骨架的身子在黑暗中發出白森森的光。骨架的手卻狠命地捏著黃鉞的脖子。骨架一邊捏著，那個骷髏的頭骨卻在一邊發出了聲音：“好吃嗎？”骨架的手捏一下，黃鉞也就“夠”的一聲吞咽了一下，接著口裡又說了一聲：“好吃！”李恒方和無極道人轉身走向黃鉞歇息的地方，那裡一個軍士也沒有了，遠處是一堆堆柴火，圍坐柴火邊的士兵們還在忙碌著輪番往一旁黑越越的樹叢裡跑著。這些士兵似乎學乖了，有的舉著火把，有的乾脆就用一根閃著火星子的柴火在空中揮動，來來往往，如同走馬燈一般。原來黃鉞的衛兵真的跑向了兩個駐軍點，去向田千傾和田千壟求救。田千傾和田千壟卻都在哼哼著，身子癱成了一堆難泥，他們自己就已經到了要彆人救護的地步。黃鉞的那些衛兵隻好回去。他們不敢前往黃鉞倒下去的深溝，隻是遠遠地商量著是否要去遠一些的地方去找盧霄漢和沈鐵山。“沈鐵山和盧霄漢？”一個衛兵有氣無力地說，“還不如直接就進城去，你沒見白天裡沈鐵山與田家兄弟起衝突了嗎？他們為什麼要遠去？還不是與我們黃將軍和田家二位將軍尿不到一個壺裡。現在去找他們，他們不但不來救護，還......還會儘情地對黃將軍進行辱罵和嘲笑。”幾個衛兵隻有勉強騎上馬，要往城裡走。他們自己的身體也太不爭氣了，沒走幾步就要下來拉一回肚子。還未走到半道，就有兩個衛兵無力爬上馬背了，在地上趴下來休息。無極道人和李恒方於是搶在前麵，往姚州城裡走踏空而走。姚州城裡，何履光住進了從前姚州刺史張虔陀的府中。何履光的兩萬軍也在拉著肚子，不過好像要輕鬆許多。原來何履光分得的糧食少，就叫手下悄悄殺了幾匹馬。士兵們在校場那邊圍著一堆堆柴火燒烤馬肉吃。衛士弄了幾塊好肉過來，何履光正在屋子裡獨自享受。他當然看不見兩個不速之客穿壁而入，進入自己的房間。何履光正吃得香，卻聽手下報告：“不知怎麼回事，士兵們似乎都鬨起了肚子！”“似乎都在鬨肚子，我怎麼沒事？”何履光一下子想到了白天那些送糧的民夫，“是糧食有問題，我覺得糧少，沒有與士兵們爭著吃，所以沒事！”“怎麼辦呢？”何履光接著想，“現在城外的三萬兵馬肯定已經是遍野遺矢，要是這時南詔反攻，那還了得？” 正在思考時，他的一個衛士摁著肚子來見。“沈鐵山，盧霄漢前來拜見將軍！”何履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馬肉，臉上稍顯尷尬。不過他沒有叫人把馬肉撤走，而是直接叫衛兵添了兩張凳子，把沈鐵山和盧霄漢請進來。看來他對這兩個兵馬指揮使不賴。“坐下----”何履光見兩個部下到了，用手止住了對方向自己行禮，接著往凳子上一指，“我們邊吃邊聊！”盧霄漢卻把一個布囊放在了桌上。“這是----”何履光不解。“香樟子！”沈鐵山說，“我與盧將軍的人馬都吃了香樟皮和香蕉葉熬的水，把香樟子留著，給城裡的兄弟們送來！”“真的夠兄弟！”何履光一下子站起身，在那兩個指揮使的背上各拍了幾下，“我也是才接到報告，知道士兵們在鬨肚子！怎麼，你們就----”“我們的士兵一吃下農夫們送來的軍糧就不行了！”盧霄漢說話氣衝衝，“這才進入姚州，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後勤若再出事，我們不用打南詔，就會自己趴下了！”何履光立即拿著那個裝有香樟子的布囊，交到一個衛兵手裡，叫他拿去校場，讓士兵們熬水喝。衛兵出去了了，何履光接著說，“鮮於仲通節度使已經上報朝廷，說是我們拿下南詔後就要派一個叫做黃瓘的人來姚州任刺史，穩定姚州治安，兼顧協調大軍後勤。看來還真的很有必要！”“我還聽說這個黃瓘就是黃鉞的哥哥？”“是的，”何履光說，“黃瓘口碑不怎麼好，不過有他弟弟黃鉞在前方，我想黃瓘一定會儘心儘力！”“這----”沈鐵山的嘴唇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見一個士兵過來，向何履光耳語。“有什麼屁就放，沈將軍和盧將軍不是外人！”何履光對那個衛兵大聲喊叫。那個衛兵站直了身子：“稟告將軍，黃鉞的兩個衛士進城來，隻來得及說了幾句話就都暈倒了！”“什麼話？”“說是黃鉞將軍因為鬨肚子，把大便拉在了一顆骷髏頭骨的嘴裡，遭到了那個骷髏頭骨的報複？”“放屁！”何履光很不相信，“骷髏頭骨會報複，他當初就不死了！”“黃鉞的部下真是這麼說的呀！”來報告的士兵說，“他們親自看見骷髏頭骨飛升了起來，似乎是要咬著了黃鉞將軍的鼻子，黃鉞將軍隻得往後退著，一下子就跌進了一個深溝當中。”“深溝？”何履光沉吟了起來，“骷髏，莫非就是白天田千傾從溝裡扔出的那個？對了，黃鉞把骷髏頭顱抱在了懷裡，還說那是一個餓死鬼，有了吃的要給他弄一些呢？”“是的，”盧霄漢說，“可能就是黃鉞的這句話，讓他遭了報應！”“幾千人的隊伍，沒有人把黃鉞將軍拉起來嗎？”何履光問。“那兩個士兵說，”何履光的衛士回答，“所有人都因為拉肚子昏昏沉沉，半死不活的，哪裡還有力氣把人從深溝裡拉出來，何況他們都嚇昏了呀！”“那你就去看那兩個士兵到底醒了沒有，”何履光說，“他們要是不醒也不要叫醒他們，他們沒有說清楚原委，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那個衛兵出去時，盧霄漢也捂著肚子往外麵走，他在衛兵後麵邊走邊說：“何將軍說話的意思你聽懂沒有？”“什麼意思？”“不要叫那兩個士兵醒來，這樣我們也就什麼也不知道！”“哦！我知道了！”那個衛兵也還真的聰明，“那兩個人一到姚州城就倒下了，沒有再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