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秦淵噴出鮮血倒在地上,顏焉忙跳出灌木叢搶上前來,扶起他,摸他脈搏,這一擊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受了極重的內傷,口中不住嘔血,他靠在顏焉懷裡,眼神裡有些奇怪,麵容還是那副清俊模樣,可是卻又似乎是另一個人,如注的雨水打落,秦淵吃力地抬起一隻手撫上顏焉麵頰,輕聲道:“畫兮,我又救了你一次了。”嘴角是一尾淒然動人的微笑。 雨水傾盆而落,顏焉臉上全是雨水,透過朦朧的雨幕看著秦淵的眼神笑容,又聽到他說著這樣奇怪的話,心中一震,似乎聽過一般,但是確實又是沒有聽過,可是心中卻是有著痛楚之意。 她盯著秦淵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妖道殊途,可是心中卻浮出一個念頭:她不願意他死,不想他死,不能讓他在她麵前死去,她要救他。雨水從上淋下,驟雨滂沱,她似乎覺得眼中有淚水流下,她握住他的手伏下身道:“你堅持住,我有藥,你服下,再運功療傷,沒有事情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秦淵看著她微笑不語,嘴邊又不斷溢出鮮血,顏焉看著他眼神笑容,雖仍是那一張臉,可是暴雨之中,她看見的恍惚間卻似乎是另一張微笑的臉。她又附在他耳邊柔聲道:“我有一顆師父給我的天命護心丹,我喂給你吃。你沒事的。”說完她側身取出一顆丹藥放到秦淵嘴裡,左手扶起他,右手在他下頜輕輕一抬送那藥下去,秦淵已是意識有些迷糊,本能吞咽下去,雙目似乎是沒有力氣再睜開一般,緩緩合上了。 顏焉環顧四望,周圍皆是平地,找不到一處可以躲雨的地方,她輕輕一歎將秦淵輕放在沙地之上,奔到灌木叢中拿起之前的油布,又奔到秦淵身邊,將油布蓋在他身上,油布大小有限,隻能遮住半個身子,顏焉又扶起他上身,身子傾斜,為他遮住一些風雨,她一手放在秦淵後心,輕輕克製著緩緩輸送內力,給他療傷,她內力中微帶藥力,所以不能輸送太多,隻是微微注入一些,催動他在體內循環真氣。 秦淵吃過護心丹之後,雖然還是不停嘔血,但是嘔出的血已經漸漸少了,可是顏焉抱著他卻覺得他四肢溫度漸漸降低。 幸好這雨來得快走的也急,竟是像有人拉著一根繩控製一般,倏然而至,豆大般打落下來,又在頃刻間便停了下來,變成一片燦爛晴天,晴空萬裡,微風蕩漾,似乎一切都是和平模樣。 顏焉撤下油布,催動內力烘乾了一塊沙地,將秦淵輕輕地放在乾燥的沙地上,又將他濕漉漉的外衣脫下,把他平放在沙灘上曬著溫暖的太陽,她試了下秦淵脈搏,脈動平緩,隻是有些太弱了。 她走到那伏在地上的錦暄身邊,隻見她已經暈死過去,穿著一身白衣,白衣之上鮮血儘染,血花冶豔地開在白衣之上,淒美至極。 顏焉扶起錦暄,一手置在她後腰上,一手放在她小腹上,兩邊同時輸送內力,錦暄呻吟一聲醒了過來,看見顏焉微微驚訝,一笑道:“原來這上麵的妖是你,這個道士竟然會為妖擋下這一擊。”她雖唇畔血汙,但是這一笑仍是傾城傾國,容色殊絕。 顏焉低聲道:“我知道你叫錦暄,你受傷很重,接下來要怎麼辦?” 錦暄苦笑道:“我已經沒有救了,我的心肺都已經碎了,現在不過是回光返照。”頓了頓又繼續道:“你叫什麼名字?” “顏焉。” “顏焉,我隻想要你幫我將這個畫軸交給樂國的三皇子蕭常洛,好嗎?”她祈求著看向顏焉。 顏焉點點頭接過畫軸,又把住她脈搏,脈搏細弱將滅,錦暄口中鮮血直湧,腮邊滑下數滴清淚。顏焉手鐲之中卻是忽地閃出一片亮光,一滴眼淚墜落之時竟是直接飛起來向著玉鐲飛去,化進其中。顏焉心念一動,從玉鐲中取出師父給她的那一盞白玉盞,隻見一滴眼淚落於其中,漸漸融於裡麵,一會兒白玉盞泛出淺淡的青色。 錦暄神色中還是一片戀戀不舍,目光看向天空,口中低聲喚了一聲:“常洛,我隻能幫你到此了,希望你心想事成。你是我心中的魔,我為你放棄了自己,為你學會去做一個人,到現在終於了了。我們陰世再見。”說完雙眼緩緩合上,雙手一鬆垂落,身體倏然而變,化作了一尾錦鯉,一縷香魂逝去,微風拂過。 顏焉看著燦爛的陽光,**碧藍,沙灘上一死一傷,心中不由有些感傷,今日秦淵和那個錦暄都說了兩個自己沒有聽過的名字,想來重傷之時,心中所念定是自己最在意的人,不知道自己到時候將亡之時,口中又會念著誰呢。秦淵口中念著畫兮,我又救了你一次,不知道這畫兮是誰,回頭好好問問他,想到這裡眼中卻是微微一酸,他受傷這樣重,不知道還有沒有回頭問他的時候,她不喜歡受彆人的人情債卻還不了,更不喜歡彆人因為她而死。 顏焉在沙灘邊上挖了一個洞,捧起錦鯉,將它放在洞中,又用沙石掩住,低聲說道:“錦暄姑娘,我會將畫軸送到三皇子蕭常洛手中的。謝謝你的淚水。”她凝視著那泛著微微青色的玉盞,原來師父說的緣分竟是這樣偶然。 她又走到秦淵身邊,秦淵躺在沙地之上,雙目緊閉,四肢微涼,但是心口還是溫熱,脈搏雖弱卻不慢,暫時還不會又太大的危險。 顏焉凝視著秦淵雪白臉色,心下黯然想道,既然他是人類,那這傷勢還是需要岐黃之術,要給他尋一個好大夫治傷,這天命護心丹雖能護 丹雖能護住他心,可是不是長久之法。護心丹護住他心臟一日,他身上所受的內傷僅憑自行療傷決計好不起來,這一日之中若是不找到治傷的法子,秦淵也許就醒不過來了。 顏焉背起秦淵,走到拴馬的樹邊,卻見自己的那匹馬被之前離歌所擊倒下的樹木砸死,隻有秦淵的馬所拴的那棵樹並未倒下,那馬兒還在低頭吃草。 她將秦淵放在他的那匹馬上,自已一躍騎上秦淵的馬,將秦淵靠在自己身前,一手揚起馬鞭縱馬而奔。沿著她和秦淵來這北海的那條路疾馳而去,記憶中最近處是一個小鎮。 顏焉低頭看一眼,秦淵仍是昏迷,麵色蒼白可怖,她心中忐忑不安,狠狠一揚馬鞭,駿馬吃痛發足狂奔,她不能看著秦淵死在自己的懷裡,無論如何,他也是為自己擋下一擊才如此身負重傷的,她顏焉從來不是無情無義,以怨報德之人。 到了小鎮顏焉就急忙拉住路人問鎮中可有醫館,醫館又在何處。 問明醫館之處,顏焉背著著秦淵走進之時,大夫正坐在堂中,看她一個女子顏色不俗,懷中卻抱著一個男子進來,忙放下紙筆讓顏焉將秦淵放在旁邊診室床上,那大夫撫著胡子坐在床邊凳子之上,將手指搭在秦淵脈搏之上,把著秦淵脈搏,大夫雙眉緊蹙,一會兒又掰開他眼皮看了看眼珠,大夫雙眉蹙的更是厲害,又將手放在他胸腹之上觸了幾觸,兩條眉毛簡直要扭到了一起。 顏焉急問道:“大夫,怎樣,您能不能治好?” 那大夫搖了搖頭還是緊蹙眉頭道:“這位小哥受了極重的內傷,若不是服用了不知道什麼靈丹妙藥護住了心肺,現下早該已經沒命了,能夠活到此刻就已經難得了。” 顏焉一顆花心向下一落,眼眶竟是微微一濕,又問:“一點也不能治了嗎?” “不能治的。你還是去準備後事吧。”大夫擺手。 顏焉一愣看著秦淵蒼白的麵龐,怎麼會,定是這小鎮的大夫醫術不行,你堅持住,我們去前麵的那個州城。她將一錠銀子塞到大夫手中又背起秦淵匆匆又離開醫館上馬向著六十裡外的那座大城而去,馬蹄之後黃塵四起,顏焉一手扶住秦淵,一手握住馬韁催馬狂奔。 “大夫,您看看,怎麼樣?” “不行,不行。” 將秦淵放在馬上,兩人又向下一家醫館而去 “怎麼樣?” “唉,沒有辦法了。準備後事吧。”顏焉黯然背著秦淵出門向另一家醫館奔去。 “如何?” “真是晦氣,帶個快死的人進來,快弄走快弄走。”大夫擺著手趕著顏焉出去。 站在薄暮時分的街道上,殘陽如血,映的秦淵臉上有了微微的紅色,顏焉看著夕陽暮雲,坐在馬上輕輕歎了一口氣,竟沒有一個大夫能救他。一個回頭正見街角一個江湖郎中在收著攤,她忙下馬引著馬奔到那遊醫身邊,將秦淵放下。 “大夫,您看怎麼樣?” 那遊醫一副斯文模樣,年紀甚輕,搖搖頭道:“恕在下醫術不精,這傷在下救不了。” 都說不行,他又怎麼會說出不同的話,顏焉黯然低下頭歎氣又背起秦淵。 “姑娘,這傷有人也許能治好。”年輕遊醫忽然說了一句。 顏焉大喜睜大眼睛轉身問:“那有人能治?誰能治?” “小鎮向東一百七十裡之處有一個小山村,叫東山村,那裡住著一個方大夫,醫術甚好,隻是為人有些古怪,用藥也是稀奇古怪,所以非是有人實在生了了不得的大病才會找他,平時小病都不去觸黴頭。這位小哥若是能夠挨到那東山村,找到那位大夫讓他試試,說不定還有些救。隻是此去東山村不近,以我看這小哥的傷勢怕是挨不到啊,姑娘你。” 大夫話還未說完,顏焉便打斷他直接問道:“敢問大夫向那東山村如何走?” 聽完大夫說完路途,顏焉便將一錠銀子塞到大夫手中,背起秦淵快步出門。 大夫站在門口看著那女子匆匆而至,匆匆而去,背著的卻是一個將死之人,那人五臟六腑儘已經碎了,隻是一顆心還在強力維持著,這兩人都是容貌清雅,不似常人,口中歎了一聲,看來又是一段悲事。 顏焉又是將秦淵靠在她身上,縱馬一路狂奔,隻是才行了兩個時辰,那匹馬前足一軟竟倒了下去,顏焉瞬息間連忙抱著秦淵從馬上躍下,穩穩落在地上,那馬馱著兩人疾馳已久受不住竟是口吐白沫倒了下去,顏焉在那馬頭鬃毛之上輕撫了兩下,低聲道:“馬兒,馬兒,我為了救你的主人,對不住了,我先走了。” 說罷顏焉又背起秦淵發足運起輕功向東而奔,她功夫有限,又抱著人,奔半個時辰便要停下歇息片刻,隻是休息一會兒便又急急發足狂奔,直到受不住了才停下來在地上坐一會兒,總共過了兩個多時辰,天將破曉,方才到得那大夫所說的東山村。 此時衣衫已是汗水濕了乾,乾了濕,滿身的風塵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