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又向前走近一步,顏焉木然不動。離歌卻是也向前走了一步,正麵相對的是離歌和秦淵。 “顏焉,你來冥界做什麼?”秦淵向顏焉道,視離歌如不在。 顏焉看了一眼秦淵,轉身而去。“我們沒有關係。” 寒冬冰冷的雪花落在心上,也許就是這樣寒冷吧。秦淵的右手想要抬起去攔住顏焉,但是伸到一半又放下手,臉上的淒傷和那許多個畫前的夜晚一樣孤寂。即便是魔王,可是曾經卻沒有辦法改變,即便是魔王,可是生活也一樣沒有改變,心還是如此。 顏焉離開,離歌並沒有與秦淵多言,抬腳要跟上顏焉。秦淵身邊一人卻要攔他,秦淵手一擺,那人又退下。 兩個人這麼默默無言走到了枉死城。 卞城王知道雲岫是離歌帶到枉死城中也並沒有說什麼,忘川河中那麼多人,這樣一個人出來了,又是離歌帶出來的,他也不想多管。離歌雖不是他親手弟弟,可是離歌的親哥哥卻是因他而死,他答應照顧好離歌,可是,可是事到如今,以著離歌的性子,現在卻是如此,他也隻能苦歎一聲。 離歌是上古火神的兒子,若是願意,好好在天上,現在無論如何也是可以混到上神的,若是願意呆在冥界,做個閻王也是不成問題的,可是偏偏他性喜自由,不願受束縛,現在這樣,雖然沒有什麼神位,但是看到離歌活的開心,卞城王也並不惋惜。關於顏焉的消息他也聽孟辛離說了,他聽到顏焉欣慰了許多,畫兮的死他一直對離歌抱有歉疚,當時離歌在忘川中一千多年,他也是心痛難已,能夠有顏焉這樣一個人,他也能夠稍微寬慰一些。離風臨走前的托付,他未曾忘記,對於女人,他從未愛過,因為離風從未離開。離風雖不在他身邊,但是離風卻一直活在他心中,他不需要忘記,因為這樣的相守未嘗也不是一種不圓滿的完滿。 雲岫就在枉死城城衙住了下來,孟辛離臉上的笑容如初放的花蕊,燦爛明亮完全不同於往日。 離歌和顏焉回到枉死城城衙時候,所見,正是雲岫和孟辛離正坐在一棵柳樹之下,兩人一同坐著,柳枝拂動。雲岫的臉上並沒有孟辛離那樣高興,畢竟她來到枉死城後所見到的打破了她的希望,完全是遇到了一件從未想到事情。 顏焉並沒有走近他們去打擾他們,而是一人進到房間中,離歌在門外,隻能看到那扇門在自己麵前輕輕合上。 離歌走到花叢之中,枉死城的花並不是彼岸花,如同凡世一樣,有著各種各樣的花朵。而且開的比凡世還要熱鬨。這熱鬨卻正是與人的寂靜做了對比,花的熱鬨看得人隻是更加的淒清安靜,離歌一人站在花叢之中,遙遙看著顏焉合上的窗戶,他也在考量著如何回答顏焉的問題。 隻是這問題有些難以回答,這問題有些突然,他一時之間卻沒有想到該怎樣回答。 逝者已去,而且這麼久以來自己一直在顏焉身邊,捫心自問的話,顏焉與畫兮的位置,顏焉與畫兮的位置,眼前的一朵芍藥開的清麗,花瓣潔白如雪,第一次見到畫兮時候,不就是在芍藥花叢之中嗎,畫兮站在芍藥花叢之中,身上披著七彩的紗衣,溫柔向自己微笑,他沒有父親,兄長死去,隻有一位冥界的哥哥,天上地下,自己都並不受歡迎,可是畫兮卻抱起來自己,照顧自己,這些過去現在回憶起來還是曆曆在目,那樣一隻紅狐狸在天上終於有了一個家。 離歌看著眼前的那株雪白的芍藥,一朵花瓣輕輕飄落,他彎腰低身接住。可是仔細想一想自己對於顏焉和畫兮的感情,是一樣的嗎? 是一樣的嗎? 其實也並不一樣,他輕輕撫摸著那片花瓣。對於顏焉的感情和對於畫兮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可是哪裡不一樣,他也竟然說不出來,他和他們相處時候是完全不一樣的的感覺。對於畫兮,對於顏焉。 離歌鬆開手,芍藥花瓣輕輕落在地上。 是了,對於畫兮,其實他更多的是弟弟對姐姐,或是孩子對母親的情感,那種依賴的感情,不是對於顏焉這樣想要和她相守,想要守護她,想要在她身邊一直看著她與自己笑著的感情相同,和顏焉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平等的,一樣的愛。那麼,沉晏和畫兮才是自己與顏焉這般了。沉晏,沉晏,你如今是在何處。 離歌想到這裡終於想通,他看向顏焉的窗戶,腳步沒有停留,甚至不是跑去,而是直接轉瞬間便飛到那裡。 離歌站在窗下,聲音是一如平常的清俊,“顏焉,你要我回答你,我想明白了,其實我和畫兮的故事,若是你以後記起來了,便會明白,我對她的感情是孩子對母親,弟弟對姐姐一般,從前我錯以為那便是愛,便是情,可是,其實,對你我才是第一次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情愛。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始終都會在這裡,始終都會等你,無論是發生了什麼,無論將會有什麼樣的困難在我麵前。” 窗戶被推開,顏焉站在窗邊,看著離歌,離歌期待看著她,不是平日裡的模樣,他那副容貌這般情深意重時候也多出了幾分穩重來。 “我相信你。”顏焉輕聲道,伸出手來。 離歌一把抓住她手,高興地一躍而起,竟是隔了窗戶摟住她腰將顏焉從房間中摟了出來,顏焉嚇了一跳,不禁叫了一聲,離歌哈哈大笑。 兩人這邊的動靜,引來九曲池邊的孟辛離和雲岫向這邊看。 離歌與顏焉發生的這些事情,他們兩人並不知道,也並不知道經過這件事情,這二人的感情更是相知了一步。 雲岫和孟辛離站起身來向這邊走來,離歌牽著顏焉向兩人走去。 雲岫和孟辛離之間有些距離,顏焉看到兩人有些惋惜。自己和離歌重歸於好,可是這兩人卻還沒有,雲岫與她雖相交不深,但是這樣兩個美人兒,若是自己不幫忙撮合,卻也覺得可惜。隻是想到小履,希望她以後終能夠找到自己的孟辛離。 顏焉上前一步,看著雲岫道:“你要在枉死城住吧?” 雲岫點了點頭,她想要和水沅真正說上一句話。所以暫時還不想要離開枉死城。 離歌附在顏焉耳邊說了一句:“這樣你便是有機會了。”轉頭向兩人笑了笑,向孟辛離道:“你們二人在此賞風景,我們二人要去休息休息了。” 離歌牽著顏焉走開,將顏焉拉進自己的房間,顏焉走到桌邊的椅子上,為自己和離歌倒了兩杯茶,推到離歌麵前。笑道:“說什麼叫我有機會了,我又不做什麼壞事。” 離歌端起那杯茶,笑道:“那就是有機會做好事了。” 顏焉笑著端著茶杯站起來,“你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雲岫感受和知道孟辛離等了她這麼多年,幫助她回憶起曾經兩人的事情。” “我想一想。”離歌走到窗邊,向雲岫和孟辛離看去,道:“她當時喝了孟婆湯,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要說回憶起來並沒有什麼辦法了,但是要說完全沒有也不是,隻是這方法,現在不能用。隻能帶她到三生石邊看一看,可是隻是三生石上的幾行字,她又怎麼能夠感受到。” 顏焉追問道:“什麼方法現在不能用?為什麼不能用?” 離歌低頭不答,似乎在猶豫著什麼,顏焉看著離歌,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推道:“怎麼了?” 離歌抬起頭來,道:“沒什麼。” 顏焉走到他對麵,與他對視道:“你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出來,你說,我想要聽。” “若是要她想起來,便要上到天上去找一件東西,可是現在我們不便上天,所以才說沒有什麼用。”離歌答道。 &nbs > 顏焉看著離歌,眼睛裡有些狐疑。 離歌接著道:“可是我們可以幫她重現,讓她在看一遍,即便自己不能回憶起,但是場景足夠真實,她也是能夠感受到的。” 顏焉疑惑道:“場景重現,可是這又何談簡單?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事情。” 離歌道:“你忘記了?你不是曾經問我是不是能夠看懂人的心思嗎?” “你不是說你沒有嗎?” “我是沒有,但是比起一般人來說,還是有那麼一點點。” 顏焉一聽向後一跳,道:“難道說我的每個想法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離歌眼睛一眨,笑道:“知道一點點。算不上清清楚楚。” 顏焉雙手抬起,捂住臉頰,有些害羞。因為她心中要說齷齪的想法,害人的想法並沒有,她心思單純,和離歌在一起時候,也並沒有想什麼奇怪事情。但是兩人一同行路,她卻是看過幾次離歌洗澡時候場景,後來又看到童寧和安至微在衡山山中的情景,想起三師兄曾給自己的書,所以看到離歌洗澡時候,不禁有些好奇。想到這想法被離歌全部知曉,她自然是極為害羞。 離歌卻是笑著走上前去,在他耳邊道:“其實我想的比你還要多呢。”伸手摟住顏焉,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顏焉並無預料,還未來得及躲避,離歌的唇便已經落在了自己的唇上,她睜大眼睛看著離歌,還沒有反應過來。 離歌輕輕撫摸她頭發,道:“怎麼,嚇傻了嗎?” 顏焉沒有伸手推開離歌,心跳有些快,靠在離歌的胸口,聽著離歌心跳,她才漸漸平複下自己過快的心跳。 “我們幫助雲岫重現場景就用孟辛離的記憶,不過還要用一件你的東西。” “我的東西?”顏焉抬頭問道,她除了那時候離歌給自己的回天,並沒有什麼寶貝,而那回天據她所知,也並沒有這個方麵的功用。 離歌解釋道:“便是你師父給你的那一副畫,那幅畫是從前一人在冥界所畫,用的是彼岸花為筆,忘川水為墨,最後畫出這樣一副畫,這畫並不普通,這畫便有著能夠重現場景的功能,雖然上麵畫的是忘川的景色,但是卻可以讓看的人看到不一樣的景色。” “你是說能夠在通過那幅畫重現出曾經的場景,然後看得人不僅是看,還能夠如在畫中一般,清楚的感受?” “要說和真實的感受還是有一些區彆的,但是我覺得應該是足夠用裡的。” 顏焉點頭道:“可是那畫如何使用你可知道?” “知道。” “那就好,等她有些印象之後,我們再設計一出英雄救美,那就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哈哈。” 聽到英雄救美四個字,離歌啞然失笑,這方法定是從話本裡看到的。 顏焉從懷中取出那副師父給自己的山水畫,打開來,還是美的動人心魄,曾經看得時候隻是覺得是一副畫的絕佳的山水畫,卻未曾想到這畫竟然這樣特彆,彼岸花為筆,忘川水為墨。可是這畫卻仍是水墨之感,忘川水看來是血黃色,沒想到畫出來竟然是如此。 顏焉仔細端詳那畫,可是畫上的玄機卻也並不能夠想到,至於離歌所說的怎樣做到,她也絲毫不知。 “你說的那些要怎樣做?” 離歌接過那畫,道:“等到兩人都睡著時候,我們便偷偷去到孟辛離身邊,將他的回憶複刻在畫上,然後再讓熟睡的雲岫進入到畫中複刻中,那麼她便能夠感受到畫中的情景。” 鐘聲響起,枉死城的夜到了,這鐘聲宛如凡間的更聲,每到一定時間便會響起。顏焉向窗外看去,雲岫和孟辛離已經離開,枉死城雖然沒有白天黑夜,但是此處的鬼生活卻是也必須和凡人一樣,需要睡眠,所以枉死城的黑夜便是由這鐘聲帶來,天空雖還是血黃色,但是枉死城卻是睡著的黑夜。 枉死城的晝夜區彆隻是街上是否有人,枉死城中不成文的規定便是一到了夜晚,那麼街上除了煙花巷就不得有人走動。 隻有煙花巷的夜是熱鬨的,水沅整理衣衫下樓,經過大門時候被老鴇喊住,笑問道:“不知道客人是哪裡人啊?” 水沅不耐煩道:“來了此處了還問我哪裡人做什麼。” 那老鴇遞上一杯茶笑道:“今日城主來找客人,我們還很是驚訝呢,城主很少出門,客人是認識城主?” 水沅接過她遞來的茶道:“那城主我怎麼會認識,隻是剛來枉死城時候見過一麵而已。” 老鴇拉著他坐下,又上了幾盤點心,道:“客人您在陽間是做什麼的?” 水沅拿起一片雲片糕,嘗了一口又放下,道:“我是做官。不過官做得也不大,才剛剛升任知府,就來了這兒,真是命不好。” 那老鴇道:“客人果是不凡,都做上知府了。” 水沅道:“過獎,過獎。” “客人您是枉死的?”老鴇問道。 水沅喝過一口茶,憤慨道:“正是,我被人暗害而死,不知是誰向皇上告密說我通敵,簡直是胡說八道。” 老鴇為他將茶杯滿上,道:“客人不要生氣,在枉死城過上一段時間便會看到那害你的人有報應的。不知道客人是否認識今天和城主一起來的那個女人?” 水沅眉頭一皺道:“那女人真是討厭,一看到我就是一副苦情模樣,我根本和她一點都不認識,見都沒有見過。你們這兒也真是,那種時候怎麼能夠帶彆人來我房間,還沒有和你們算賬呢。” 老鴇賠笑道:“城主來了,我們又怎麼阻攔,您也是做過官的,也知道,在枉死城,城主是官,我們是百姓,他來了,我們攔也不能攔,您說是也不是?” 水沅皺著眉頭將杯子放下,道:“若不是隻有你們水月閣有我的生意,今天這事兒我還真不想來了。” 老鴇又為水沅將茶杯滿上,道:“客人消消氣,消消氣,下次絕對不會了。要說我們城主從來沒有來過我們煙花巷,這一次一來便是來找客人您,我問過前麵幾家,城主都是一家家問過來的。” 水沅聽了有些驚訝,有些疑惑,道:“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要找我?” 老鴇道:“我正是不知,所以這才叫住客人您,問上一問啊。” 水沅道:“我和他們兩人從不相識。” 老鴇道:“城主來枉死城已經有了幾百年了,枉死城的人來了又走,我來的時候他便已經做了兩百多年城主了。這位孟城主一直留在枉死城,按說他也應該不會和客人相識,因為枉死城的人是不能夠出去的,即便是城主,也不能夠出枉死城。那要說和客人有可能相識的便隻能是那個女人。” 水沅道:“那女人我從來沒有見過。” “從前我便聽說城主有一位心上人,一直在等心上人,所以才一直在枉死城,今天城主破例來煙花巷,我想可能就與這女人有關。” 水沅站起身來,道:“這兩個人我都不認識,問我也沒有用,而且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您若是沒有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老鴇站起身來笑道:“沒有事,沒有事,客人您慢走,下次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