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冷冷照在雪地之上,一片片嫣紅的血花在白雪之上次第開放,六片花瓣嫣紅刺目。 白雪紅花並不難看,可是此景卻是帶著幾分鬼魅,看著並沒有賞心悅目之感。 一片寂靜,風也都停了下來,樹葉都是寂靜地下垂。 顏焉牽著離歌的手警戒地站在雪地之上,環顧四周。 陰風忽地刮起,吹起地上的雪花,雪花未吹到兩人臉上,便被離歌手一揚,壓了下去。 一陣烏雲移來,月亮又被烏雲遮住,雪光一下子便黯淡下來,沒有了月光,周圍景象又詭異起來,離歌握了握顏焉的手,沒有放鬆,輕聲安慰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你身邊。” 陰風陣陣,冷颼颼吹透人心。 一片黑影從東南方飛來,顏焉和離歌靠得更近,那黑影撲下。 兩人的目光都是注目在這黑影之上,微弱的雪光照出黑影的模樣,那是一個人,一個長相奇怪的人,顴骨高聳,眼眶突出,頭上頭發稀少,隻餘下幾根頭發,身體瘦骨嶙峋,穿著一件極為寬大的袍子,這袍子隻是襯托地他更加瘦小。 那黑影看著兩人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離歌大駕光臨,這一次也算是看到這第一美男子的模樣呢。”說到最後一句,嘴角浮起猥瑣的笑容,“真是名符其實,果然是美男子,我還沒見過如此標致的人呢。若是你敗了就隨了我可好?”言語麵容都是極儘猥瑣。聽來便使人厭憎。 離歌卻並不生氣,眼角一挑,桃花眼中的流光在這淡然的雪光下也仍是勾人心魄,看向那黑影道:“這樣的雪花,看來是魔界的寒冰使者了,沒想到現在功夫已經精進這麼多了。上次你可還是我的手下敗將呢。不過,你覺得你這次便能夠贏我了嗎?”最後一句話雖是疑問句,但是語氣中的輕蔑卻是顯而易見。 那黑影看著離歌哈哈大笑道:“上次是上次,這一次你在我們的地方上,我就占了天時地利了。贏你不過易如反掌。” 離歌挑眉向他一笑,那笑容勾魂攝魄,美不勝收。寒冰使者為之一動,竟是有些恍神。離歌這時候卻是欺身而上,手持長劍已是要攻到他喉頭。 那寒冰使者感到劍氣襲來,方才回過神來,猛地向後退,可是喉嚨上已是被劍氣所傷,他退的極快,避過了一劍封喉的悲慘,可是喉嚨之上也被劍氣劃傷一道長長的血痕,沒有割破血管,所以血流的並不多,之上一個小小的傷口。 寒冰使者看著離歌,想要說話,可是那傷口看似極淺,但是自己張口卻又絲毫聲音發不出,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見慌亂,之上舉起手上的長鞭回攻。 寒冰使者的武器是兩條長鞭,鞭子上裝有鋼倒刺,反射著雪光,閃閃發亮。而且那鋼鞭離顏焉甚遠,顏焉還是能夠感受到鋼鞭上的寒冷,可見絕不是一般的裝有倒刺的鋼鞭。 離歌在那鋼鞭之下,距離鋼鞭極近,不過這點寒冷倒是不耐他如何,他長劍抖動,宛如靈蛇,身姿曼妙妖嬈,一襲紅衣在雪地之上,不像是打架,反倒是像是在舞著極其美麗的舞蹈。 寒冰使者在離歌的劍下不過是隻能支撐而已,顏焉並沒有上前,因為兩者的輸贏實在是顯而易見,離歌勝過這寒冰使者太多。 寒冰使者的優勢便是在一個寒字,可是離歌並不懼這寒,而且離歌適於近攻,而長鞭適於遠攻,離歌在寒冰使者身邊,他的長鞭並不能施展開來。這其實是一開始的錯誤,若是寒冰使者占了先機,那麼便是能夠使得離歌不能攻到近身,可是卻是離歌占了先機,已是攻了自己身邊,再也避不開。 顏焉在一旁看著兩人打鬥,並不擔心離歌,離歌偶爾間還會回眸向顏焉一笑。顏焉抱臂看著離歌,手中的翩若映著雪光發出秋水般的光芒。 寒冰使者的長鞭總是想要卷住離歌的長劍,無奈離歌的長劍卻是逃脫極快,長鞭一碰到長劍,長劍便又攻向寒冰使者的要害之處,不得不回鞭擋駕。 寒冰使者大喝一聲,周圍的雪花竟是暴起,顏焉本是怡然自得看著兩人打鬥,周圍的雪花暴起卻是讓她一驚。雪花起來,全部都是結為十八般武器形狀,靜靜懸在空中,隻是看著便能夠感受到淩厲的殺氣。顏焉手中拿著長劍,護住全身,但是還分了一隻眼睛看向離歌,叫道:“離歌小心。” 離歌卻是一聲輕笑,道:“寒冰,你這次還要用這一招嗎?”說完長劍在地上一劃,自己一個轉身到了寒冰使者身後,而在地上的這一劃,那些冰雪凝結而成的武器便胡亂飛了起來。 寒冰使者眼中大驚,正要扭頭去看離歌,卻是腹中一痛,低頭一看,隻見腹中插著一根冰雪凝結而成的長矛。他苦笑一聲,語氣中竟然帶了幾分悲愴,“沒想到我是死在自己的冰雪之下,離歌,這一次,會有人替我報仇的,你不要高興的。”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心口又是一痛,胸前又多出了一劍尖,那是離歌刺入的長劍。即便寒冰使者已經必死無疑,離歌也從不手下留情。 寒冰使者倒在地上,可是對那句話卻有著極大的執念,那聲音微若蚊蠅,“太早。” 離歌彎腰,一邊看著寒冰使者微笑,一邊將長劍用雪擦拭,“我高興不高興就不需要你的關心了。走好。” 那長劍其實不擦拭也並無關係,因為離歌這柄長劍也是神品,竟是血不染劍,那劍身瑩白晶亮,燦然如新。 顏焉低頭看著寒冰使者道:“開始這樣大的陣仗,沒想到卻是這樣不禁打,這樣快就沒了。” 離歌站起身來看著她笑道:“你怎麼就不會誇誇我呢,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啊。” 顏焉看著他笑道:“你還需要我誇嗎,自己誇的就夠多啦。” 離歌長劍一抖,看著劍光笑道:“這話說的也不假。”停頓了一下又看著顏焉的眼睛微笑道:“不過你的誇獎,我更喜歡。”眸子中的光彩如流光一片,顏焉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想到曾經那一夜,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再睜開時候,滿天的流星,流星一顆顆,帶著長長的尾巴,天空都開放了。 顏焉愣了愣神,離歌已經一手捏住她的臉頰笑道:“來凡間這麼久,吃的倒是快,好像長胖了一些。” 顏焉嘶的一聲,道:“好痛。我哪裡有長胖,一點都沒有,不要詛咒我。”說完忽然響起離歌曾誇耀自己做菜好吃,廚藝非凡,叫道:“對了對了,你以前說過自己做菜非常好吃,說什麼比起我來說簡直天上地下,你還說要讓我嘗上一嘗的。” 離歌笑道:“剛說你吃的多,還在想著吃。我是說過啊,不過你可還記得,我說你要去我的洞府,我才能做給你吃。” “你的洞府不在冥界嗎?”顏焉問道。 離歌道:“當然不在,那地方,悶悶的,有什麼意思,我的洞府山清水秀,花開不敗,四季如春,你去了一定喜歡。” “不錯,不錯,我倒要看看你的洞府和丹青山比起來,哪個要好上一些。” 兩人在黑夜初至的時候,雖有些擔心,不過這麼久以來也並沒有什麼危險,而且顏焉對於離歌的信心也是更加提高,所以心情也就放的輕鬆一些。兩人坐下在雪地之上,閒談起來。 &n nbsp;烏雲又漸漸移開,月光又從烏雲中透出來,寒冰使者雖然已經死去,可是,剛剛下過的冰雪還是沒有融化,也許大概白日裡太陽出來才會融化吧。寒冰使者已死,溫度還是停留在那溫度,已是寒冬裡的溫度,並沒有很快回升,兩人是妖,所以這溫度高低,兩人隻是身著這平常衣服,也並不覺得炎熱或是寒冷,妖也有妖的好處。 兩人並肩坐著,眼前是平靜的冰麵,那冰看起來非常光滑,而且厚度可觀,可是顏焉雖有些心癢滑冰但是也不敢去冒險。 周圍又平靜下來,這一次是帶著些風聲的平靜,這種平靜並不如之前那般,即便是靜,也是劍拔弩張的靜。 顏焉道:“我們來到這裡了。魔界怎麼沒有一下子派出自己的精銳大將圍攻我們呢?”這一點她已經疑惑很久了,雖然不該那麼想,但是又不得不有這樣一種懷疑,難道說秦淵對於自己還留有餘情,不願意傷自己,想想這樣,卻也有些太過自作多情。 離歌答道:“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原因。秦淵初登魔王,每一任魔王換人,便是要元氣大傷,因為魔界便是強者為王,秦淵當上魔王必然是與無數強者有著許多場的戰鬥,這些戰鬥中自然是有死有傷,既然有死有傷,那麼魔界必然損傷不少力量。而且秦淵新王上位,必然要整頓魔界,這樣一整頓,自然又是要殺掉一些,這樣魔界又損傷了不少。所以每一次魔界換了魔王,便是要大傷。” 顏焉對於魔界的事情並不甚是了解,她在丹青山未曾聽師父和師兄師姐說過,連關於魔界的書都是沒有,她對於魔界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這一點她也問過師父。師父隻說是魔界沒有什麼意思,而且太過殘忍,和顏焉這一道的修行,並不相符,所以丹青山才沒有收藏關於魔界的事情。而且魔界與神界一向是有著萬千齟齬,而妖便是修仙,所以魔界便是邪魔外道,更是不願意有任何的涉及。 顏焉又問道:“那便是如此的話,我聽師父說過魔界和神界一向是有間隙的,而且魔界時常找神界的麻煩,為什麼神界不在魔界換王的時候將魔界一舉殲滅?” 離歌答道:“這些早已是魔界和神界訂立的規矩,就像魔界和冥界訂立的約法一般,魔界從不傷冥界之人,所以冥界也不傷魔界之人。不過這一次,孟辛離的心卻是不知道為何被他們挖走,看來要有一場風波了。” “沒有什麼風波。”一句話波瀾不驚傳來。 顏焉認得這聲音,雖然略略帶了一些嘶啞,但是還是他的聲音,是秦淵的聲音。 這聲音從水下傳出。冰麵裂開,秦淵從水中出來,但是身上卻沒有一點濕意。他仍是白發白衣,眼珠也是純淨的白色。 顏焉還記得在蒲城看到秦淵時候他的眼睛還是黑色,而在黃泉邊看到他時候已是灰白色,可是現在竟然是變成了純白色,他的眼珠的顏色是一點點的變淺,最後變為這樣的白色,看起來一塵不染,純淨如斯,可是卻是已經從一個小道士變作了魔界的魔王。 離歌和顏焉都站起身來。秦淵坐在輪椅之上,浮在半空中,與兩人幾乎平視,看著兩人道:“你們來這裡是找孟辛離的心吧。” 顏焉點頭。 秦淵的目光並不看向顏焉,隻是看著離歌,秦淵那白色的眼睛,白色的頭發,白色的肌膚,即便還是以前那副容貌,卻是已經是另一番模樣。他看著離歌道:“不必再找了,你們回去吧。我已經派人將那心送回去了,這是下人做錯了的事情,他們不小心挖錯,這裡我向你道歉了。還請您和卞城王好好說一說,我們魔界絕無惡意。” 離歌聽到他如此說,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已經派人又送回去,可是這樣的話,為何要挖,下人做錯了事情,做錯了能將人心挖去?他看著秦淵,微笑道:“秦公子,您客氣了。不過還請告知,為何會挖錯?什麼又叫做挖錯?” 秦公子這稱呼秦淵已是好久沒有聽到,聽到這稱呼,他眉毛微微一動,但是還是沒有將目光移到顏焉身上,隻是麵對著離歌答道:“沒有為何,意思也不過是字麵意思,不過是誤會一場。離歌大人殺我魔界寒冰使者,我們也不會有任何追究,他不聽從我命令一人出來,便是該受到懲罰。” “那豐都的人心為何全被挖去?”離歌目光銳利,射向秦淵,問道。 秦淵臉色平靜,道:“魔界需要幾顆人心,我便命人去挖了來。”這話說的語氣平常,宛如是說魔界需要一些石子,我便命人去撿拾了一些石子一般。 顏焉看著秦淵,覺得很是陌生,即便是第一閻王殿前遇到秦淵時候,看起來現在的模樣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卻並沒有這樣陌生。而這樣的秦淵是變得如此的狠心,那麼多條人命便輕易被他拿走,眉頭都不皺一皺嗎,她雖說不是濟憫天下之人,但是也從不願濫殺無辜,師父常說,妖有妖勝於人的能力,但是這能力絕不是用來亂用,強者之所以是強者不僅僅應該是能力上的強,還應該是心理上的正氣。 離歌對於秦淵這個回答並不驚訝,但是也並不滿意,因為這個回答並沒有說出理由。離歌目光銳利,笑道:“我原本以為新一任的魔王以前是道士,會有一副菩薩心腸,魔界要善一些。沒想到竟然是更加的狠辣啊。” 秦淵對於離歌的諷刺並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嘴角一牽,微笑道:“離歌大人,若是沒有什麼彆的事情,我便離開了。” 離歌右手一抬,長劍的寒光一閃,從秦淵臉上劃過,那寒光射過秦淵的眼睛,秦淵也沒有眨一眨眼睛,隻是笑道:“離歌大人可不要動怒啊。我不過是取了幾顆心罷了,您又不認識那些人,不是父母親人。” 離歌卻是長劍一震,語氣冷峻,道:“魔界雖是一個魔字,但是幾千年來,已經沒有過在人間這樣如此多的殺人,不過是自成一個世界。你們這樣恃強淩弱又算是什麼?” 這一句質問便是直對秦淵。 秦淵微微一笑道:“我叫你一句大人已是客氣,你又何德何能來管我魔界之事,離歌,我勸你快些離去,這裡是我魔界之地,我若是想要殺你,並不是什麼難事,你還是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和脾氣。”雖是麵帶著微笑說話,但是話語之中的寒冷和鋒銳卻是無可抵擋。說話時候,目光自始至終也沒有掃向顏焉。 顏焉看著秦淵,覺得陌生的讓自己覺得這人不過是另外一人,或是占了秦淵的皮囊,或是秦淵的孿生兄弟。這人實在是不像是秦淵。 離歌並沒有動身,隻是道“我在這裡,冥界也會很快知道,你殺了我,不過是挑起戰爭。” 秦淵一聲輕笑,道:“對了,我忘記了,你還是卞城王的弟弟,火神的兒子,不過除卻了這兩個人,你又算什麼呢,蘭花妖?哈哈哈哈。”最後幾聲笑聲,不是冷笑,可是卻比冷笑更加怪異。 離歌還未說話。秦淵笑意收起,目光掃過兩人,這次目光路過顏焉微微一頓,又到了離歌身上,冷冷道:“你們最好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快離開,若是我改變了主意,便不要怪我。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顏焉身上,白色的眼珠中看不出所思所想眼神裡的古怪捉摸不透。 離歌看著秦淵的眼睛,一驚,他,竟然沒有心了! 他沒有心! 月光冷冷。 雪光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