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趙兄!日後有空,一定再向趙兄請教!”兩人交談甚歡,從糕點講到時政,又提到了貧貴之差,從貧貴講到吏治腐敗,官商 勾結。趙曙話語間言辭犀利,抨擊起當下上層權貴絲毫不嘴軟,他認為格沁朝之所以滅亡,皆是貪官汙吏之過。奸邪小人當道,上致朝廷失去民心,下使百姓水深火熱。隻要變法得當,重整吏治,清算官場,格沁朝依舊能重現昔日榮光,不輸西方列強。一派胡言,陳書同聽後覺得十分可笑,為了拖延時間他隻好跟著附和趙曙的主張。在外人看來,兩人是聊得不亦樂乎。最後陳書同見天色不早,怕埋伏在巷子裡的夏戈挺和胡進等久,主動提出告辭。趙曙走遠後,躲在角落的華新民和顧雨亭緩緩走出。華新民摸著腦袋,奇怪道:“你和他聊了什麼,說得天昏地暗的。”“窮怕了,就恨富,世間奸商無數,窮人越窮越狠,天下人誰都一樣。”陳書同兩手一攤,說得輕巧,可同一番話華新民聽到耳中卻不是一個意思,他撩起袖子扭頭要走人。顧雨亭見狀急忙上前拉住華新民,眼下這節骨眼是容不得出半點岔子,稍有疏忽前功儘棄,萬不能由著華新民性子胡來。顧雨亭安撫華新民,試著緩解兩人之間愈演愈烈的矛盾分歧:“他不是那個意思,你也是知道的,這會就彆氣悶,我們必須齊心協力,若是咱們這先出了問題,庶靈和戈挺他們可就危險了!”華新民識大體,不繼續計較陳書同言語上的過失,一切以大局為重,特彆是頂在前麵的可是他的至親摯友。可他也不是個好脾氣,當即把話頂了回去:“窮人不可能一輩子都窮,隻要給他們一條出路早晚會變成富人,不像某些人隻會妖言惑眾,聚眾鬨事。”陳書同不以為然,哼聲道:“窮人變富,富人更富,貧富差距依舊繼續,反不見小而越拉越大,剝削和壓迫自然愈演愈烈,我看是你們眼光太狹隘了!”“你們兩個都少說一句,庶靈馬上要獨闖龍潭,你們在後麵互相爭執,喋喋不休,讓他知道了該多心寒。”顧雨亭知道普通勸說是熄滅不了兩個思想截然不同的人爭勝的火焰,他隻好再次搬出林庶靈,這尊被城隍廟無數難民頂禮膜拜的活菩薩。兩人頓時偃旗息鼓。“你們說,這趙曙知道自己親生老子是明州首富,會不會依照他剛才所言,對權貴恨之入骨,不認馬至筠這個生父,甘願繼續當他的貧民?”“他趙曙要這份骨氣,我敬他是條漢子。隻怕是嘴上逞凶,知道生父是明州首富,到時候喊起爹來比誰都親熱!”陳書同主動挑起話匣子,華新民順勢接上,說著說著兩人一同都笑了。 貧富之分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可逾越,連同所謂的愛恨情仇一道,因時而變。眼下就有個極好的例子。曾經的熱血青年趙曙,鄙夷權貴,藐視豪強,一心為格沁朝掃出貪官汙吏,當他被迎進奢比皇宮的鹽王府,花團錦簇,侍女成群,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會不會沉寂在溫柔鄉中無法自拔呢?“我倒是希望趙曙能堅持本心,不枉先生多年苦口婆心的教導。”顧雨亭談談說道,對趙曙抱有一絲希望。這時,遠處跑來一人,朝三人揮手。三人見狀連忙迎了上去,沈複博慢走幾步休息,氣喘籲籲道:“人逮住了,戈挺宗績已經坐車出城。”“好,咱們就在此彆過,分頭行動。對了,信可臨摹妥當?”顧雨亭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遞給華新民,“放心,完全按照剛學會寫字人的筆跡仿寫,萬無一失!”明州城東門,天色將暗。來城內務工的鄉民要趕著天未黑透前返家,他們成群結隊出城,取大道回到位於鄉下的家中。這幾年鄉間時常有妖怪出沒,沒人敢獨自走夜路,尤其是天將暗未黑時,正是山裡妖怪下山覓食的絕佳時機。一隊又一隊工人結伴出城,城門守衛背著前膛槍站立在原地,沒有上前檢查的意思。城外大道上有十幾人,衣衫襤褸的人將是要進城,這群人裡有老有幼,唯獨沒有青壯年。其中有一農婦走上前問話:“敢問軍爺,城隍廟往哪裡走?”那守城官兵手指西麵,“沿著這條路筆直走,往人多的地方去,哪裡人多哪裡聲音響,哪就是城隍廟了。”“謝謝軍爺,謝謝軍爺!”守城官兵揮了揮手,他們的主要職責是防止城外的妖怪跑到城裡來行凶,官老爺們可都住在城裡。至於平民百姓進進出出,無關緊要,這年頭有了槍,底下百姓聚眾鬨事已不足為慮,住在城裡的老爺們最怕的還是來去無形的妖怪。邊上有人蹭過來問:“這是第幾波了?”“我當值已經是第八波,白天人還要多,陸陸續續沒停過。這幾天光咱們東門,保守估計有一萬人進城,另外三門也差不多。”“我的乖乖,那小小的城隍廟擠得下四萬人?”“這還真不得不提老沈家,每天給四萬人分粥發饅頭,一天得耗多少糧食。反觀咱們的首富,半點動靜沒有,也不是沒動靜,前兩天還半夜朝天開了幾槍,放煙花玩。”“甭提了,鹽王爺家裡隻有鹽,沒管你要命就不錯了,還想要糧?”旁邊的官兵比劃一下等手勢,隨後豎起大拇指,“老沈家,真是這個,牛!”“駕,駕,籲~”守城官兵正說到沈家,打從西邊大街上駛出一輛掛著殷實米行的旗子。照規矩,人畜同行,車輛止步,要接受檢查。駕車的沈家夥計,矮個頭,卻一身腱子肉,快到城門口停下馬車。“這大半夜的,你們這是運糧上哪兒去?”守城官兵沒急著上車檢查。那夥計笑道:“少東家說城東的黃石鎮正鬨饑荒,讓我等送些糧過去,也算儘了一份心意。軍爺要檢查就上來檢查,車裡裝得都是糧食。”有一年輕官兵用槍挑開簾子,伸頭進去看裡麵堆滿麻袋,上麵坐著一個男子,車裡太黑看不清樣貌,便喝道:“你,下來一趟,我們要檢查!”啪!先前的守城官兵,上來一巴掌甩在年輕官兵後腦上,罵道:“還檢查個屁啊!人要給外麵百姓送糧,你在這耽誤功夫,感情餓的不是你家親戚!”他朝米行夥計一揮手,給馬車放行:“快走吧,天黑注意安全!”“謝謝軍爺!”夥計一拱手,架著馬車趕路。“以後殷實米行的車輛不用檢查,一律放行,都聽明白沒有!”“明白!”